YouTuber, manospher, 網紅／新聞傳播（黃哲斌）

 【網紅變成記者】

「網紅正逐漸成為新聞記者。」不好笑？這句話，是美國一位政治傳播學者Jessica Maddox 說的。

今天，台灣網路最熱話題，應是YouTuber「攝徒日記」臥底拍片，試圖揭露台灣網紅接受中國資助，拍攝統戰宣傳影片。

六月間，另一位網紅波特王，就曾揭發類似現象，當時也引爆一番論戰。網紅就像非機構化的傳播媒體，接受資金，交換粉絲眼球。然而，網紅缺乏透明性與問責制度，更容易淪為政治宣傳的黑手。

美國大選期間，司法部控告兩名俄羅斯官媒的工作人員，指稱他們投放一千萬元美金，收買多名美國網紅，大肆傳播關於移民、通脹的假訊息，同時反對援助烏克蘭。（圖一）

早在2021年，《紐約時報》也取得一份報價單，顯示中國官方付費給境外網紅，藉此轉換為網路影響力，每人每月可達四萬人民幣。（圖二）

政治統戰並不稀奇，問題在於，網紅正逐漸取代新聞媒體的角色，成為下一世代的輿論造浪者。

美國皮尤（Pew）研究中心最近分析 500 名人氣新聞類網紅，並問卷調查逾萬名美國成年人，主要發現（圖三）：

一、21%受訪者表示，主要新聞來源之一是網紅；30歲以下年輕人的比例更高達37%。

二、新聞類網紅中，男性是女性的兩倍。

三、四分之三的新聞類網紅，沒有任何新聞機構的工作經驗，這些網紅更願意在節目中表達政治立場。

網紅正衝擊脆弱的民主體系，我在尚未刊出的《天下》專欄舉例，這時代的王牌主播不是華特克朗凱，也不是丹拉瑟，而是Joe Rogan。

Joe Rogan原是脫口秀演員兼美式格鬥評論員，如今，他的Podcast是全球最多聽眾的節目，訂閱人數1600萬，是《紐約時報》招牌節目The Daily的5.6倍。

他的節目主題涵蓋娛樂、運動、時事、外星人，有時涉及政治。選前，他直播專訪川普三小時，最後直接表態相挺，被認為衝擊年輕選票。

《哥倫比亞新聞評論》選後分析，不只羅根，川普陣營刻意讓他上一些「陽剛男性圈（manosphere）」的Podcast，吸引政治立場模糊、但對現況不滿的年輕男性，藉此抵銷川普在年輕女性選民的劣勢。

如同《哥倫比亞新聞評論》指出，新聞類網紅的危險之一，在於更像「一個讓人們消磨時間、透過娛樂內容尋找認同的空間」，而不具備傳統記者「追問或反駁」的意願。

或者，如同開頭的傳播學者Jessica Maddox 提到，「娛樂和資訊之間的界線，以令人擔憂且快速的速度模糊化。」

她認為，將某些言論標註為假訊息，越來越不具效力，因為，這些網紅的觀眾，消費的是一種親密感，一種「自己被看見」的認同情緒；然而，就在看似隨興的閒聊中，網紅傳遞的政治訊息，就可能影響觀看者的認知與態度。

必須強調，不同網紅之間，對己身名聲、對粉絲責任感仍有巨大差異；愛惜羽毛的網紅，不會輕易代言有害商品，無論這項商品是雞精、是床墊，還是政治文宣。

未來，如何對抗一個真心換絕情的網紅生態？坦白說，並不容易，但有幾個逃不掉的途徑：

一、「網紅文化」必須進入資訊素養的教戰守則中，從學校到社區大學，必須揭露網紅世界的遊戲規則，學習鑑別不同網紅的可信賴度（就像鑑別傳統媒體）；關於這一題，很推薦劉致昕的《真相製造》，或IORG出版的《資訊判讀力》。

二、美國、加拿大、歐盟都推出關於網紅的行銷準則，包括必須揭露是否接受贊助、廣告，是否接受僱傭，是否接受贈品或招待，並具體詳列應該如何下標籤。「揭露」是媒體倫理101，如果網紅希望被視為自媒體，必須從誠實揭露開始。（圖四）

三、不管是否願意，負責任的新聞工作者，必須將自身當作一名網紅，進入巨大的虛擬競技場，與網紅競爭注意力與影響力。新聞媒體的社群聲量不再只是社群小組的工作，而是每一名記者與編輯的工作，否則，隨著網紅影響力越來越大，專業媒體將拱手讓出言論市場。

最後一點也不是我說的，而是一位資深媒體策略專家說的。（圖五）

端杯熱茶坐好，未來，網紅會不斷衝擊這世界，不管我們是否做好準備。